提问：楚波 福建省纪委监委驻省委宣传部纪检监察组组长

绝大多数党史着作都只说党的一大召开时，全国党员人数是50多人，也有认为是58人。请问，党的一大召开时全国党员人数到底有多少人？

解读：王毅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中共党史教研部教授

1921年7月23日晚，党的一大在上海法租界望志路106号召开，后辗转至浙江嘉兴南湖一艘游船上闭幕。关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时所拥有的党员人数，一直颇有争论。依据不同的史料，得出不同的结论。

根据原始史料及回忆录记载，大致有这么几种说法。

第一，“53人说”。此说法最早见于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档案中的一份俄文档案文献。这份档案文献叫《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原文没有署名，也没有标明写作时间。根据内容推断，作者应该是参加党的一大的代表，成文时间在1921年下半年。这份距离党的一大召开日期较近的材料，提及了当时中国共产党党员的人数。原文说，“中国的共产主义组织是从去年年中成立的。起初，在上海该组织一共只有五个人。领导人是有威望的《新青年》的主编陈同志（即陈独秀，笔者注）。这个组织逐渐扩大其活动范围，现在已有六个小组，有五十三个成员”。当时其实已经成立了6个国内小组和旅日、旅法2个海外小组，此份材料的统计显然疏漏了海外的两个组织。

第二，“58人说”。以上文提到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为依据，后来者的研究得出另一结论。若此材料作者是一大代表，那么53人应是包含旅日组织党员人数的，因为旅日组织代表周佛海参加了会议，从周佛海处不难得知旅日组织人数。不重复计算旅日组织人数，53个成员加上旅法组织的5名成员，早期共产党成员应为58人。

第三，“57人说”。依据是1928年党的六大召开时的一份统计表，其显示，一大党员数为57人，包括旅法小组在内。

依据这些史料再辅以其他方面的材料，党史学界也有相应的观点。其中比较流行的仍是“53人说”和“57人说”。比如，1982年中央党校和中央档案馆合作，经反复考证核对，认定党的一大时全党党员人数为57人，并将研究成果《关于中国共产党历届代表大会、中央全会和中央委员、中央领导机构情况的资料》发表于当年《中共党史资料》第3辑上。另外，次年发表在《党史研究》第5期上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几个问题的考证》一文则提出，党的一大时包括“知识分子及自由职业者53人”。2008年，嘉兴方面将相关研究推进一步。在当时既有研究成果和材料的基础上，组织课题组深入早期组织成员主要活动地和原籍进行调研，走访北京、上海、山东、湖南、湖北、广州等地，最后认定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共58人，并对58人的生平过往进行了详尽的梳理。这一研究成果被写入嘉兴市委宣传部、嘉兴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嘉兴学院红船精神研究中心联合出版的《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及其成员研究》一书中。

党史权威着述对一大召开时中国共产党成员人数的界定也在发展变化。2011年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着、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1卷论及“党的早期组织的建立”时，列举了成员名单，其中包括上海小组17人、北京小组14人、武汉小组10人、长沙小组3人、广州小组6人、济南小组2人、旅日小组2人、旅法小组5人。此书提供的具体名单中，陈独秀、陈公培、施存统、袁振英、周佛海、张申府6人重复出现，因此能确定的早期共产党成员人数为53人。2016年，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着、中共党史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联合出版的《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明确提出，党的一大召开时，全党上下共58名党员，并列举了党员名单。20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人民出版社、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共产党简史》未明确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的人数，只讲到“全国50多名党员”。这种说法继续被援引。2022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四卷本《中国共产党的一百年》第一卷讲到，“当时全国共有50多名党员”。

党的一大召开时，中国共产党究竟有多少名党员？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一直存有争论。之所以如此，可能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原始档案材料缺失。早期共产党组织成员入党没有严密的手续，未留下党员入党等相关的登记表格。人们常常借助回忆录等资料推算早期党组织人数。这些资料中，一些不可信，一些则是难以证实的孤证。此外，受年代久远影响，回忆录很难做到完全客观准确。现有的回忆录表明，同一组织中的不同人回忆有所差别甚至差别甚大，同一个人的回忆前后也有出入。二是当时留下的记录也不一定正确。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朱务善回忆，共产党成立初期，大家很少懂得党的纪律，一切偏重于感情。因感情破裂或其他原因脱党的现象，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经常发生。早期共产党组织成员频繁地进进出出，导致客观上难有比较准确的记录。三是各地共产党组织成立前后，存在“党团不分”的倾向，这也增加了认定的难度。笔者研究发现，从1920年下半年尤其是1920年底到1921年夏期间，在国内外局势影响及思想演进使然下，许多先进分子纷纷转向信仰马克思主义。比如，毛泽东在1920年底写信给友人，一方面表达自己对绝对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和德谟克拉西主义的失望，认为这些理论好听却做不到，另一方面也表示自己采用“俄国式革命”的决心。先进分子服膺马克思主义后，纷纷走向实践，开始组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团体。这些早期马克思主义组织，一些直接名为共产党，一些则称作青年团。之所以如此，一个可能的原因便是时人常对共产党污名，直接以共产党命名可能招致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引发当局反感，不利于新兴组织的存在和发展。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较长的一段时期内，党团也未有特别明晰的界限，通过青年团公开斗争显然比以共产党的名义开展工作更为便利。党团不分为确定早期共产党员的人数带来困难，也彰显了初生的中国共产党在各种政治势力夹缝中求生存的不易。

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数确定之不易，说明历史研究之不易。无论采用何种说法，只有50多人的中国共产党人数少、影响小、实力弱。但这些矢志于“改造中国和世界”的先进分子走在一起组建了中国共产党，为近代中国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造就了最坚实的组织力量，点燃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星星之火，酿就了开天辟地的大事变。“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我们党领导人民，以百年奋斗深刻改变了近代以后中华民族发展的方向和进程，深刻改变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深刻改变了世界发展的趋势和格局。